儿童剧：高温背后的忧思

　　“一百个形式大同小异的《白雪公主》，孩子们围着跑下舞台的大灰狼起哄，60分钟的演出40分钟都在做游戏，扼杀表演艺术的人偶剧大行其道——这就是当今中国儿童剧的现状。”一位儿童剧编剧在微信朋友圈发的疑问引来了众人的热议。

　　暑期向来是儿童剧的黄金档，从6月底开始至8月底，深圳的“打开艺术之门”、“亲子时刻”、“少儿演出季”、“童话节”等多项活动把国内外30多场儿童剧打包推上舞台，场次达到历年之，几乎每个周六、周日家长都可以带孩子们走进剧场。但记者在观看了多场儿童剧后发现，相对于市场的持续高温，创意匮乏、制作粗劣、互动低级、观众断层等诸多问题都让内地儿童剧不那么令人满意。

　　观众断层：创作者的脚步追不上孩子

　　每次走进剧场记者都发现，如今的儿童剧观众中，大多数都是一些3-6岁的学龄前儿童，很少能看到一些年龄稍大的孩子的身影。“目前的儿童剧针对的都是幼儿园到小学低年级的学生，而对于小学高年级、初中生、高中生来说，没有适合这些阶段孩子看的戏。”带着4岁女儿看美国“芝麻街”系列音乐剧《艾摩的超级英雄》的中学老师刘老师对记者说。

　　“芝麻街”内地巡演的香港协办方艺采娱乐亚洲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建璋告诉记者，国外儿童剧的制作思路是更多娱乐，开拓想象力，置身剧院全是笑声，连年轻人都进去看。李建璋认为，内地市场上的很多儿童戏剧舞台剧大都缺乏故事性，更关注说教，缺乏深入浅出的主题和理念。“看戏就一定让孩子被灌输道理，但大龄孩子的心智相对发展较成熟，以说教的形式灌输只会让他们感到反感。”

　　记者曾经采访过新部儿童剧《马兰花》主演连德枝，她说：跟二三十年前比，影视、网络对儿童剧冲击太大了，可是儿童剧的创作却远远落后。“我们把孩子看小了、看浅了，是我们的脚步没追上孩子。”实际上，现在的儿童剧已经把大孩子逐出了剧场。

　　连德枝分析，儿童剧无法迎合孩子们追求的“情调”，原因是好编剧太少、好剧本更少：“一是当儿童剧编剧不挣钱，写一出不到5万元，想象力依然受到束缚，还不如写个电视剧;二是对市场划分不细致，童话剧只在学龄前孩子中有市场，对稍大点的孩子我们又拿不出现实题材的好剧本。”

　　刘老师则建议，儿童剧工作者至少要挂点中小学跟踪一个学期。“不用每天坐在那里听课，但是需要了解孩子在想什么、做什么，关注什么。生活会给创作者很多的启示。”

　　制作粗劣：投机者众，同质化尤为严重

　　“我想儿童剧市场会有15%到20%的发展潜力。我甚至认为，将会有越来越多高品质国外儿童剧品牌进入，可能在未来的一两年内有一个爆发点。”大麦网深圳经理何再坚认为，儿童剧市场潜力巨大，带孩子从小感受剧场文化已经成为深圳大多数家长的共识，而儿童剧无疑是好的启蒙。

　　然而“艳阳天”下却充斥着投机者各种低级、粗劣的制作。“随便套个大头就能演”的戏在深圳舞台屡见不鲜，甚至好几次演出结束人偶在大堂和观众合影，好些小孩生生被吓哭，恶俗的服饰、劣质的头套毫无美感可言。深圳市演出公司总经理徐钰透露，如今一些投机型剧团进入儿童剧市场后把价格压得很低，捞一笔就走人，没有自主原创作品，排出的都是《白雪公主》、《绿野仙踪》等所谓经典，质量不高，但对市场的负面影响很大。这种情况在需要直面市场挑战的民营儿童剧团中尤其突出。为此，他们今年把目光全部投向了国外儿童剧。

　　“同质化严重的人偶剧，却占据了儿童剧大的市场份额。”聚橙网副总裁胡梁子也表示对现在国内儿童剧品质的质疑。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在公司统管儿童剧的采购。“儿童剧场次一直占聚橙网演出50%，上游的项目采购体系基本把所有能提供儿童剧目的国内院团都接触过了。但事实上我们对国内的儿童剧质量并不是很满意，产品都特别同质化。”她说的同质化，包括故事结构、偶形设计、舞台布景甚至道具等，都如出一辙。

　　面对不多的选择，胡梁子说公司打算自己来制作以保证质量。“今、明两年，我们会洽谈一些国外的版权在国内进行制作，外国的导演可以到国内执导，并监督道具的制作，除了会制作一些人偶剧外，亦会进行一些音乐剧定制，扩大儿童剧演出范围。”

　　互动低级：借口互动实则偷工减料

　　台上演员跟小朋友一问一答，卡通角色走下台与小观众握手，邀请小朋友上台跳一支舞……这些互动出现在《雪孩子》、《爱丽丝梦游仙境》、《听听历险记》、《果宝特攻》等等，几乎是每一台儿童剧的“必杀技”，以带动小观众的情绪。但记者看到的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是，“互动”已经成为了一些创作者偷工减料的借口。

　　记者身边好几位家长都反映，很多来深演出的儿童剧，特别是动辄冠以“大型互动”之称的人偶剧，都陷入了固定的“互动模式”：人偶们跑到观众席中与小朋友握手握10分钟，然后又从舞台上抛出两三个硕大的球让孩子们传递个20分钟，又或者从舞台两侧用泡泡机吹出泡泡，让孩子们抓泡泡……不在剧本上下功夫而过度关注形式，偏偏形式又陷入程式化，正如一位妈妈质疑：如果讲故事只有20分钟，剩下40分钟都是做游戏，这样的戏有意义吗?这种与舞台作品无关的互动是否过于低级与懒惰，甚至有糊弄之嫌?

　　在儿童戏剧界颇有名气的台北如果儿童剧团，10多年来自主创作了近30部作品，团长赵自强曾经把《隐形猫熊在哪里》带到深圳。他认为，目前大陆儿童剧舞台的主流是“玩闹式”儿童剧，这和他们“是互动不是乱动，是感动不是暴动”的创作理念截然不同。“我们的作品很少有现场游戏或互动。儿童剧重要的就是故事，不痛不痒的故事我们不会讲给孩子，一定是我们自己都觉得揪心的才会做成儿童剧。”他建议，编剧要在剧本上多下点功夫，而不要在形式上总是走老路子。